墨与血

瘟疫!又是这恶臭的瘟神!泰晤士河漂着死老鼠,圣保罗的钟日夜敲丧音。我的剧场——我的寰宇!——被市政厅的封条钉死了。那些粗鄙观众的口哨、贵妇扇子后的低笑、甚至橘子皮砸在舞台上的闷响,此刻竟成了仙乐。金币叮当的入账声呢?全被乌鸦的哀啼吞没。

哈!威廉·莎士比亚,你这伶人、戏子、写字的吉普赛!你的十四行诗喂不饱房东的账本,你的韵文敌不过捕鼠人的酬劳。满城都是棺木匠的锯子声,谁还要听虚构的悲欢?我听见债主在巷口咳嗽,像死神在清点他的筹码。

不…不。火焰烧不尽这座城,黑死病也杀不死词句!当教堂石碑的字迹被苔藓啃食,我的文字——活着的文字!——将在干净的纸页上呼吸。让那些角色继续在我颅骨里行走吧:罗密欧在维罗纳的月光下拔剑,理查王在伦敦塔诅咒命运…瘟疫封得住木头的舞台,岂能封住人心的剧场?

墨水是我的血,纸张是我的疆土。纵使全伦敦化作坟场,我的字母将在灰烬中生根。死神或许收走这具皮囊,但那些戴面具的灵魂——他们将永远年轻,永远在字里行间搏动心臟。是的…是的!让乌鸦去啄市政令吧,我的笔要蘸着这墨与血,建造比圣保罗更不朽的穹顶!

威廉·莎士比亚
书于主教门街寓所
时值鼠疫横行,剧场尽封


事件说明:

1592-1593年伦敦爆发严重鼠疫,死亡人数逾万人。市政当局下令关闭所有公共剧院,莎士比亚所属的“斯特兰奇勋爵剧团”陷入长期停演。失去主要收入来源的莎士比亚在此期间转向诗歌创作,其长篇叙事诗《维纳斯与阿多尼斯》于次年出版。据后世学者考证,部分历史剧构思在此封闭期酝酿,墙砖上的墨痕作为文学虚构场景,象征剧作家在生死危机中的创作觉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