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业三年，长安深秋。
窗外落叶打着旋儿砸在阶前，如刀锋刮过青石。狱中烛火被灌进来的冷风撕扯得忽明忽暗，映着壁上我佝偻的孤影。杖刑后的脊背火辣辣地灼烧，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筋骨，可这皮肉之苦，怎及心头寒冰万分之一？
“私结东宫”四字像淬毒的箭镞，钉穿我三十载戎马丹心。至尊啊……杨广！当年你执我之手共饮灞桥风雪时，可曾想过今日以这般罪名送我上路？尉迟迥十万大军压境，我为你血浸邺城；突厥铁骑踏破阴山，我为你裂甲横槊；陈叔宝笙歌未歇，我为你劈开建康朱雀门！这一身伤疤，哪一道不是为大隋江山刻下的忠诚？！
他们呈上那所谓”左道厌胜”的罪状，我只看一眼便放声大笑。杨素啊杨素，你竟也信这等伎俩？当年在晋王府称我”独孤柱石”的那些面孔，此刻都融进宫墙的暗影里了。
铜镜里这张沟壑纵横的脸，早被塞北风沙磨去了棱角，唯独眼里那簇火，到死也不肯熄灭。
狱卒持刀而入时，刀刃映出我斑白鬓发。忽然想起开皇元年太极殿上，新帝将右仆射金印按在我掌心，满殿朱紫齐呼万岁。那时殿外春光正好，一树梨花压过宫墙。
寒光闪过前，我以指蘸血在袍角疾书：
> **”臣之肝胆，可剖日月；
> 臣之头颅，可谢君王。
> 惟愿来世——
> 不为将相。”**
血字漫漶处，长安暮鼓震落满天星斗。
**罪臣独孤罗绝笔
大业三年冬月**
—
### **历史背景**
独孤罗（544—607），鲜卑名独孤如愿，隋朝开国功臣。开皇元年任尚书右仆射，与高颎并称”二相”，主导修订《开皇律》，参与平定尉迟迥叛乱、南征陈朝等重大战役。开皇十九年因卷入太子杨勇废立风波，遭晋王杨广（隋炀帝）构陷”私通东宫”，被隋文帝削职为民，后复起用。大业三年因议炀帝征高句丽劳民伤财，遭诛杀。其家族属西魏北周以来核心军事贵族集团”关陇集团”的代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