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似刀，沙如鬼。
四顾唯见白骨森森，散落于碛砾之间，老马垂首喘鸣，蹄下沙尘滚烫。我解下水袋欲饮，忽觉掌心一滑——那盛满清泉的皮囊竟倾覆于地，须臾间被流沙吞噬殆尽！
“孽障！”喉间迸出嘶吼，却连唾沫亦无半滴。五指深插沙中，只捞得半掌灼热。天旋地转间，十载宏愿如烟消散：洛阳净土寺青灯下的誓愿，长安城头遥望西云的决绝，凉州都督缉拿下的夜遁……皆抵不过这一袋倾覆之水！
“掉头东归罢！”心底魔音骤起。只需回走十里，便有烽燧戍卒……可足跟方转，耳畔忽闻梵钟！当年在天竺烂陀寺，戒贤法师以病躯升座，为吾开讲《瑜伽师地论》时，殿前铜钟正是此鸣！
“宁可就西而死，岂归东而生！”
此念既生，五内如遭雷击。踉跄扑向老马背脊，任它循着前人白骨蹒跚前行。四日五夜，唇裂见血，以舌舐马颈汗渍解渴。至终昏厥坠地，夜半忽觉额间沁凉：原是老马识得野泉，引我至水洼之畔！
伏地痛饮时，泪混沙尘入喉。非惧死生，乃悲佛陀考验之酷烈。西行路远，终需以命为舟。
**三藏法师玄奘 追记于译经台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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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史载**：贞观三年（629年）冬，玄奘私越玉门关后，在莫贺延碛（今甘肃瓜州至新疆哈密间沙漠）失手打翻水袋。四夜五日滴水未进，濒死之际被老马引至野泉获救。此劫后玄奘誓言”不至天竺终不东归一步”，开启十七年五万里求法壮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