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东尼,我的血亲,我的仇敌,你的头颅此刻便在我眼前。亚历山大里亚的暑热似乎还缠绕其上,夹杂着海盐与铁锈的味道——这味道,竟如当年我们派往腓立比的军团沾染的尘土气味一般真切。那时我们为共和国的仇敌掘墓,而如今,你自己也成了墓中人。
你曾是我敬重的将军,是凯撒信任的臂膀,更是我妹妹屋大维娅的丈夫。我们本应如罗马城基的磐石,共同支撑起这七丘之城。可你终究选择了尼罗河的淤泥,选择了那个东方女王,将罗马的鹰旗抛入埃及的黄金与鳄鱼之中。那面染血的托加袍,你寄回罗马羞辱屋大维娅的证物,如同利刃割裂了我们之间最后的纽带。安东尼啊,你亲手把罗马的剑柄塞进了我的掌心。
如今,亚克兴的波涛替我裁决了命运,亚历山大里亚的烈焰吞噬了你最后的迷梦。凝视着你黯淡的双目,我看到的不仅是败亡的统帅,更是一个被尼罗河异神吞噬的罗马灵魂!你昔日如赫拉克勒斯般的力量,今日只余下这颗被命运风干的果实。这难道就是东方迷梦的必然结局?你以血肉为代价,教会了我如何杀死一位僭越的神祇。
然而,罗马需要的并非胜利者的狂欢。元老院那些苍老或狡黠的目光,罗马广场上那些期待面包与竞技的喧嚣——他们渴望着一个和平的假象,一面遮住血痕的华美托加。我会将它赐予他们。你的头颅不会高悬于广场示众,不会成为暴民泄愤的玩物。我将以凯撒继承人之名,给予它妥善的安置。至于那个埃及女人……她选择的死亡方式,将成为共和国浴火重生的最佳祭品。罗马需要这些来自异域的、刺目的战利品,正如航船需要压舱的重物。
雷必达……那个早已被权力遗忘在罗马郊外别墅的影子。他派来的使者,言辞间竟还带着一丝侥幸的试探?多么可悲。安东尼的结局便是对他最响亮的回答。他若尚存一丝清醒,便该明白自己唯一的价值,便是安然消逝于历史的角落,不再成为我手中橄榄枝上的荆棘。
权力之路,每一步都踏着血亲相残的漩涡。安东尼,你的终结并非我的欢宴,而是我肩上更沉重、更孤寂的担子起始处。罗马这艘巨舰,如今只能由我一人掌舵,驶向那迷雾笼罩的未来。元老与人民会得到他们渴望的和平外衣——一件由我亲手缝制、缀满埃及宝石的外衣。而包裹在其中的,将是一个与昔日全然不同的罗马,一座以我之手重新熔铸的雕像。
Imperator Caesar Divi filius
亚历山大里亚大营,公元前30年
(处置马尔库斯·安东尼首级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