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雪片如刀，削着金陵城的飞檐。烛影在诏书上跳动，那御笔朱批“赐死”二字，竟比阶下霜刃更寒。三十年前，也是这般雪夜，我在升州驿馆初见先主——他解下貂裘裹住我冻僵的双足，掌心炭火灼灼：“江南万民膏血尽喂豺虎，先生可愿与我劈开荆棘？”
呵……荆棘是劈开了。我为他铸“劝进表”，字字呕血；行括田之策，剜世家腐肉补苍生饥肠。满朝朱紫骂我“饿虎”，可谁见皖南农人捧着新分田契在祠堂哭跪？先主抚我背脊说：“齐丘骨鲠，乃南唐之脊。”那时他眼中有火，烧得我甘愿做淬火的铁。
而今新主案头堆满弹章。徐氏门阀告我“聚敛”，陈觉等笑我“迂阔”，连当年田埂上作揖的老农，也成了指证我“逼死乡绅”的人证。好一出戏啊！我宋齐丘一生以商君自许，到头来才懂：商君车裂时，秦人可有一人为他落泪？
冷酒入喉，忽想起先主临终前攥住我手腕欲言又止。哈！好一个“自全”！若早知今日白绫鸩酒，当年可会踏进升州驿馆的门？雪声簌簌，似有少年在窗外吟诵我旧句：“愿得春风扫烽燧……” 笔杆坠地溅起墨痕，像极三十年前驿馆阶前，那滩被貂裘掩去的雪水。
——宋齐丘绝笔·保大十四年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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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历史背景**：宋齐丘（887-959）为南唐开国谋主，辅佐徐知诰（李昪）建立南唐，推行“括定田亩”等改革触怒豪强。李昪死后，其子李璟听信冯延巳等谗言，将宋齐丘流放赐死。其政策虽加剧统治集团分裂，但客观上抑制了土地兼并，后人多评“江南二十载之治，齐丘力也”。